汉奸发生学李零
汉奸发生学李零“汉奸” 一词起于何时,惜无考证,但它无疑是咱们汉民族但它无疑是咱们 中国人“唯一指定,享有专利”的词汇。据《辞海》定义,“汉奸”本指汉族的 败类,现在则指中国的叛徒。视点完全是以我们的
汉奸发生学李零 “汉奸” 一词起于何时,惜无考证,但它无疑是咱们汉民族但它无疑是咱们 中国 人“唯一指定,享有专利”的词汇。据《辞海》定义,“汉奸”本指汉族的 败类,现在 则指中国的叛徒。视点完全是以我们的“国族”(随其不同的历史内 涵)为转移。对汉奸大家都骂,但骂来骂去,全是些古人、死人,最晚离现在也 有几十年 光景。余生也晚,就连抗日战争也没赶上。在我印象里,汉奸形象的定 位大概与宋以来的 忠奸之辩有关。宋以来,“精忠报国”家喻户晓,爱国主义高 唱入云。可是每当“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汉奸也就层出不穷。国难当 头,恨奸 思忠,大家不免凝感情于“气节”二字。但这类讲法之于男人就象贞操 之于女人,其实是 配套概念。道学家对女人失节,关注点一向不在原因(缘何失 身,被谁强暴),而在后果(是 否处女,可曾上吊)。同样,他们对男人失节, 也是只责个人,不问环境。其逻辑的如出 一辙还影响到文学表现, 典型手法是拿 刚烈女子臊失节男子(比如李香启与侯方域),让 人觉得“侠谷刚肠剩女儿”, “几个男儿非马牛”。我们看历史,只问个人的“有骨头”、 “没骨头”,往往 失诸空洞抽象、虚假失真。 中国的汉奸史,汉以前没法讲,因为那时还没有“汉”。早先与“胡汉”相 当的概念 是“夷夏”。可那时的“夷夏”,关系实在乱。二者不但领土是犬牙交 错,血缘是水乳交 融,就连文化也是打成一片。后来秦并六国,统一者并非中原 诸夏,而是他们视为夷翟的 “秦戎”。再后来六国亡秦,陈涉、吴广是楚人,项 羽、刘邦也是楚人。“汉”者,不过 是他们反秦复楚的结果,本来也是替“荆蛮” 出气。 不过在早期的中国历史上,同我们关心的主题有关,有两个例子很值得注意。 一个例子是伍子胥灭楚和申包胥救楚。伍子胥,父兄被谗,惨遭杀害,他不 惜搬兵入 郢,掘平王之墓,鞭尸出气。这要放在宋以来,那是汉奸没跑。但也许 是吴楚蛮荒,无关 华夏,后来海内混一,也被咱们“共荣”,大家对子胥非但不 恨,反觉其情可悯,有如“夜 奔”的林冲。申包胥是子胥之友。子胥出亡,咬牙 切齿,扬言“我必覆楚”。他说“子能 覆楚,我必兴楚”,竟如秦乞帅,许愿哀 公,说只要秦肯出兵,楚虽裂地分土或倾国相送, 亦甘心所愿。不答应就倚秦庭 而哭,日夜不绝声,水米不进,达七天七夜。终于感动哀公, 出兵救楚。此举若 搁到宋以来,也大有“引狼入室”之嫌。幸好吴帅既逐,秦师亦退,楚 竟因此而 复。所以“申包胥”也就成了救国英雄的代名词。 另一个例子是夫差灭越和勾践覆吴。 吴越是报仇雪耻之乡。夫差报仇,憋了 三年的 劲,已经不得了。勾践更行,不惜“尝大王之浬”、“尝大王之粪”,卧 薪尝胆,终于灭 吴。后人叫“启子报仇,十年不晚”。报仇要有十年的忍功,如 果未经识破而终于得手, 倒也值了。但一味地忍,风险太大,如果老是“身在曹 营心在汉”,没有下手之机,就得 一辈子委曲当卖国贼。 我觉得这两个例子之所以重要,就在于“汉奸发生学”的原理已埋伏于此。 “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危险也埋伏于此 要讲汉奸,照例得从汉朝讲起,特别是从汉征匈奴讲起。因为《满工红》的 “饥餐”、 7 “渴饮”,《苏武牧羊》的“留胡节不辱”,都是出典于此。司马迁 为汉将军立传,《李

